济群法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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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接引志彻,开示佛性义

  僧志彻,江西人,本姓张,名行昌,少任侠。自南北分化,二宗主虽亡彼我,而徒侣竞起爱憎。时,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,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,乃嘱行昌来刺师。
  师心通,预知其事,即置金十两于座间。时夜暮,行昌入祖室,将欲加害。师舒颈就之,行昌挥刃者三,悉无所损。
  师曰:“正剑不邪,邪剑不正。只负汝金,不负汝命。”
  行昌惊仆,久而方苏,求哀悔过,即愿出家。
  师遂与金,言:“汝且去,恐徒众翻害于汝。汝可他日易形而来,吾当摄受。”
  行昌禀旨宵遁,后投僧出家,具戒精进。
  一日,忆师之言,远来礼觐。师曰:“吾久念汝,汝来何晚?”
  曰:“昨蒙和尚舍罪,今虽出家苦行,终难报德,其惟传法度生乎。弟子常览《涅槃经》,未晓常、无常义。乞和尚慈悲,略为解说。”  
  师曰:“无常者,即佛性也。有常者,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。”
  曰:“和尚所说,大违经文。”
  师曰:“吾传佛心印,安敢违于佛经?”
  曰:“经说佛性是常,和尚却言无常。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,和尚却言是常。此即相违,令学人转加疑惑。
  师曰:“《涅槃经》,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,便为讲说,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。乃至为汝,终无二说。”
  曰:“学人识量浅昧,愿和尚委曲开示。”
  师曰:“汝知否?佛性若常,更说什么善恶诸法,乃至穷劫,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。故吾说无常,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。又,一切诸法若无常者,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,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。故吾说常者,正是佛说真无常义。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,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,共成八倒。故于涅槃了义教中,破彼偏见,而显说真常、真乐、真我、真净。汝今依言背义,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,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。纵览千遍,有何所益?”  
  行昌忽然大悟,说偈曰:“因守无常心,佛说有常性。不知方便者,犹春池拾砾。我今不施功,佛性而现前。非师相授与,我亦无所得。”  
  师曰:“汝今彻也,宜名志彻。”彻礼谢而退。

  其次,是六祖对志彻的接引,主要是关于《涅槃经》佛性思想的开示。这是《坛经》中第四次提到《涅槃经》,可见此经与顿教法门渊源颇深。
  “僧志彻,江西人,本姓张,名行昌,少任侠。自南北分化,二宗主虽亡彼我,而徒侣竞起爱憎。”僧人志彻是江西人,俗家姓张,名行昌,年轻时很有侠气。自从南北二宗分化后,神秀和惠能两位宗主虽然没有你我之分,但徒众们难免因为我执而产生对立乃至爱憎。
  “时,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,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,乃嘱行昌来刺师。”当时,北宗门人自己拥立神秀为禅宗第六祖,但忌讳五祖传衣钵于惠能的事天下都有传闻,让神秀这个第六祖做得名不正言不顺,所以就找张行昌来刺杀六祖。
  “师心通,预知其事,即置金十两于座间。时夜暮,行昌入祖室,将欲加害。师舒颈就之,行昌挥刃者三,悉无所损。”六祖有他心通,预先已经知道此事,所以就放了十两金子在房间的座位上。到了晚上,张行昌潜入到六祖房间,准备加害于他。六祖伸着脖子任他砍,张行昌挥刀砍了三下,但六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。
  “师曰:正剑不邪,邪剑不正。只负汝金,不负汝命。”六祖对他说:如果是正义之剑,就不会有邪心夹杂其间。如果是邪心用剑,就不是侠客的正义行为。我只欠了你的钱,但没有欠你的命。
  “行昌惊仆,久而方苏,求哀悔过,即愿出家。”张行昌闻言大惊,吓得晕倒过去,良久方才苏醒,表示悔过并恳求六祖宽恕,还发愿要出家修行。
  “师遂与金,言:汝且去,恐徒众翻害于汝。汝可他日易形而来,吾当摄受。”六祖把金子给他说:你赶快走吧,等下我的弟子们知道后是不会饶过你的,恐怕会加害于你。日后,你可以改变身份前来,我自然会摄受你。
  “行昌禀旨宵遁,后投僧出家,具戒精进。”张行昌听从六祖的劝告,连夜逃走。后来出家为僧,严持戒律,非常精进。
  “一日,忆师之言,远来礼觐。”有一天,张行昌突然想到六祖对他的嘱咐,就远道而来,参拜六祖。
  “师曰:吾久念汝,汝来何晚?”六祖说:我念叨你很久了,怎么来得这么晚?
  “曰:昨蒙和尚舍罪,今虽出家苦行,终难报德,其惟传法度生乎。”张行昌说:当年承蒙和尚宽宏大量,饶恕我的罪过。虽然我现在出家修习苦行,还是难以报答这个大恩大德。今后只有好好修行,弘扬佛法,度化众生,才能报此恩于万一。
  “弟子常览《涅槃经》,未晓常、无常义。乞和尚慈悲,略为解说。”接着,行昌又提出他在修学中的疑问:弟子经常阅读《涅槃经》,但不了解有常和无常的深意。恳请和尚慈悲,为我略作讲解。
  “师曰:无常者,即佛性也。有常者,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。”六祖说:无常的,就是佛性。有常的,就是一切善恶诸法以及分别心。
  “曰:和尚所说,大违经文。”张行昌说:和尚所说的,与经文完全相违。事实上,六祖这个说法不仅张行昌难以接受,凡略通教理者,恐怕都会感到惊讶。通常,我们总是说诸法无常,而佛性是常乐我净的。为什么六祖要反其道而行之呢?须知,这个说法是有针对性的。因为凡夫说佛性是常,其实是有执著的,是一种遍计所执意义上的常。佛性虽然包含常和无常两个层面,但本身是超越常和无常的。从体上来说是常,从用上来说是无常。至于说一切诸法的无常,也是片面理解的无常,不是缘起意义上的无常。其实,一切无常现象的当下并没有离开觉悟本体,没有离开常。可见,每一法都包含常和无常两个层面。但凡夫的认识总是落于两边,或执著常,或执著无常。所以六祖特别针对这个问题,说佛性是无常而一切诸法是常,这个说法正是为了打破我们对常和无常的执著。
  “师曰:吾传佛心印,安敢违于佛经?”六祖说:我是传佛心印,怎么敢违背佛经?
  “曰:经说佛性是常,和尚却言无常。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,和尚却言是常。此即相违,令学人转加疑惑。”行昌说:经中分明说佛性是常,可是和尚却说无常。经中分明说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都是无常,可和尚却说是常。这就与经文相违背,您的开示让我更加迷惑了。张行昌本来是请六祖解惑的,现在非但没得到想要的回答,反而如堕五里雾中,不知所措。
  “师曰:《涅槃经》,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,便为讲说,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。乃至为汝,终无二说。”六祖说:关于《涅槃经》,  我当年听无尽藏比丘尼读诵过一遍,就为她进行解说,没有一个字或一点理解是不符合经意的。现在为你讲解,也没有第二种不同的说法。因为六祖是安住觉性产生的认识,所见是本来如此的。如果通过理性的思惟,认识终归是不究竟的。
  “曰:学人识量浅昧,愿和尚委曲开示。”行昌说:学人对法的认识非常浅陋,希望和尚慈悲为我解说,开显其中蕴含的甚深义理。
  “师曰:汝知否?佛性若常,更说什么善恶诸法,乃至穷劫,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。故吾说无常,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。”六祖说:你知道吗?如果说佛性是恒常的,那它就是固定不变的,就不可能产生作用。正因为佛性有无常的一面,所以才能妙用无方,否则就谈不上产生善恶诸法了。乃至无量劫,都不会有一个人能发起菩提心。所以我说的无常,正符合佛说的真常之道。事实上,真常之道是超越常与无常的,同时具备有常与无常两个特征,如果单纯理解佛性是常而没有无常的作用,是有失偏颇的。
  “又,一切诸法若无常者,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,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。故吾说常者,正是佛说真无常义。”如果说一切诸法是无常的,没有常的层面,也是片面的,等于说万物皆有的觉性也在接受生死。那么,它所具备的不生不灭的特性就有不周遍之处了。所以我说的常,就是佛说无常的真义。一切缘起现象的当下就是空性,一切有限的当下就是无限,如果片面执著无常,忽略常的层面,也是不完整的。因此,在了知一切法无常的同时,还要理解一切法的空性,即常的层面。换言之,无常包括常与无常两面,佛陀说一切法无常,是要帮助我们去理解空性,这正是无常的本质,是无常的另一面。
  “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,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,共成八倒。故于涅槃了义教中,破彼偏见,而显说真常、真乐、真我、真净。”  佛陀因为凡夫和外道执著于常见,而二乘人则于常中执著无常,共有八种颠倒的认识,所以在《涅槃经》这一了义教法中,针对这些错误观点进行破除。破除偏于一边的常见和无常见,开显超越常与无常的真常、真乐、真我和真净。当然我们也不可以执此常、乐、我、净,否则又同于世间或外道之见了。
  “汝今依言背义,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,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,纵览千遍,有何所益?”六祖接着批评说:你现在依文解义,违背佛言,把生死断灭作为无常,把固定僵化作为常,片面理解佛陀最后宣说的圆满精妙的微言大义,即使读诵千遍《涅槃经》,又有什么用处呢?
  “行昌忽然大悟,说偈曰。”行昌听了六祖的开示之后,恍然大悟,说了一首偈颂来报告闻法心得。
  “因守无常心,佛说有常性。不知方便者,犹春池拾砾。”因为有人执著于无常,所以佛陀在《涅槃经》中说涅槃的恒常。如果不知道这是佛陀的方便说法,执以为究竟,就像在春天美妙的水池中,只捡到一片瓦石。事实上,佛陀说常或无常都是一种方便。说常是为了破除无常,而不是让我们去执著常;说无常是为了破除常见,而不是让我们去执著无常。只有破除常和无常的执著后,我们才能超越二边,证得真常之性。
  “我今不施功,佛性而现前。非师相授与,我亦无所得。”我们现在放下各种执著和有功用行,佛性就自然显现了。这个佛性是本自具足的,不是老师传给我的,也不是佛陀传给我的,而是我们的自家宝藏。正因为本自具足,虽然佛性现前,还是无所得的。本来没有,才能谓之得。既然本来就有,有什么得不得呢?
  “师曰:汝今彻也,宜名志彻。彻礼谢而退。”六祖说:你今天的确是彻悟了,应该更名叫做志彻。志彻非常感谢,作礼而退。

三、接引神会,说见不见义

  有一童子,名神会,襄阳高氏子,年十三,自玉泉来参礼。

  师曰:“知识远来艰辛,还将得本来否?若有本则合识主,试说看。”

  会曰:“以无住为本,见即是主。”

  师曰:“这沙弥争合取次语。”

  会乃问曰:“和尚坐禅,还见不见?”

  师以柱杖打三下,云:“吾打汝痛不痛?”

  对曰:“亦痛亦不痛。”

  师曰:“吾亦见亦不见。”

  神会问:“如何是亦见亦不见?”

  师云:“吾之所见,常见自心过愆,不见他人是非好恶,是以亦见亦不见。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?汝若不痛,同其木石;若痛,则同凡夫,即起恚恨。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,痛不痛是生灭。汝自性且不见,敢尔弄人?”

  神会礼拜悔谢。

  师又曰:“汝若心迷不见,问善知识觅路。汝若心悟,即自见性,依法修行。汝自迷不见自心,却来问吾见与不见。吾见自知,岂代汝迷?汝若自见,亦不代吾迷。何不自知自见,乃问吾见与不见?”
  神会再礼百余拜,求谢过愆。服勤给侍,不离左右。一日,师告众曰:“吾有一物,无头无尾,无名无字,无背无面,诸人还识否?”神会出曰:“是诸佛之本源,神会之佛性。”  师曰:“向汝道无名无字,汝便唤作本源佛性。汝向去有把茆盖头,也只成个知解宗徒。”  祖师灭后,会入京洛,大弘曹溪顿教。著《显宗记》,盛行于世(是为荷泽禅师)。

  第三是接引神会。这是禅宗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,对弘扬顿教法门作了很多努力,并著有《显宗记》等,由此确立南宗在禅宗史上的正统地位,可谓贡献巨大。
  “有一童子,名神会,襄阳高氏子,年十三,自玉泉来参礼。”有位名叫神会的少年,是襄阳高氏的儿子,十三岁那年,自神秀住持的玉泉寺前来参礼六祖。
  “师曰:知识远来艰辛,还将得本来否?若有本则合识主,试说看。”知识,是六祖对求法者的客气称呼。主,即主人翁。六祖问他说:你远道而来,很是辛苦。见到本来面目了吗?如果见到,应该了解生命的主人,请说来听听。禅宗的修行,是要我们了悟生命之本,像永嘉禅师说的“但得本,莫愁末”。这个“本来”,正是整个修行的基础。
  “会曰:以无住为本,见即是主。”神会回答说:心无所住就是本,能见的心就是主人。这个见,就是生命的自主作用。
  “师曰:这沙弥争合取次语。”六祖说:这个沙弥怎么说得那么轻率呢?或者说,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怎么那么草率,那么轻飘飘的呢?因为这是了生脱死的大事,不是斗机锋,图个嘴上痛快。
  “会乃问曰:和尚坐禅,还见不见?”神会反问六祖说:和尚坐禅的时候,是见还是不见呢?
  “师以柱杖打三下,云:吾打汝痛不痛?”六祖就用拐杖打了神会三下,问说:我打你的时候,是痛还是不痛呢?
  “对曰:亦痛亦不痛。”神会回答说:也痛也不痛。
  “师曰:吾亦见亦不见。”六祖说:我也见到,也没有见到。
  “神会问:如何是亦见亦不见?”神会问:什么是也见到,也没见到?在我们的认识中,见到就是见到,没见到就是没见到,怎么会又见又不见的呢?
  “师云:吾之所见,常见自心过愆,不见他人是非好恶,是以亦见亦不见。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?汝若不痛,同其木石;若痛,则同凡夫,即起恚恨。”六祖道:我说的所见,是经常见到自己的过失。我说的不见,是不去看他人的是非好恶。所以说,也看见也没看见。但你说的也痛也不痛是怎么回事呢?你如果不痛,就像木石一样毫无知觉。你如果痛的话,就像凡夫那样心生嗔恨。
  “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,痛不痛是生灭。汝自性且不见,敢尔弄人?”六祖接着说:你之前所说的见和不见是落于两边,而见性是超越见或不见的。至于你说痛和不痛的时候,又是落于生灭之上。你自己尚未见性,怎么还敢来质问别人?僧肇在《般若无知论》中说:“般若无知,无所不知。”般若无知的知,不是意识层面的知,也不是木头一样的无知,所以不属于知或不知的范畴。见性也是同样,不在于见,也不在于不见。见或不见的问话本来就属于二边,而见性是要超越二边的。
  “神会礼拜悔谢。”神会听了这番开示之后,礼拜忏悔,感谢六祖指点。
  “师又曰:汝若心迷不见,问善知识觅路。汝若心悟,即自见性,依法修行。汝自迷不见自心,却来问吾见与不见。”六祖又对他说:如果你内心处于迷惑中,见不到本性,应该老老实实地向善知识问路,请求指点迷津。如果你已经证悟,见到自己的本性,就应该踏踏实实地依法修行。现在你还在迷妄中,没有见到心的本来,却来问我见不见,对自身修学有什么意义呢?这是告诫神会切勿少年轻狂,徒逞口舌之利,对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。这种现象在当今学佛者中也为数不少,自己还一无是处,却拿着看来的片言只语四处质疑别人。如果对方不知,本来就不必问;如果对方知道,因为你没有正确的求法心态,也是不得受用的。
  “吾见自知,岂代汝迷?汝若自见,亦不代吾迷。何不自知自见,乃问吾见与不见?”六祖接着说:我见没见到,自己一清二楚,了了分明。但我的所见,能解决你的迷惑吗?如果你有所见,也无法解决我的迷惑。既然不能替代,我们何不自修自得,赶紧明心见性,为什么来问我见还是没见呢?这对你的证悟有什么帮助呢?纯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。
  “神会再礼百余拜,求谢过愆。服勤给侍,不离左右。”神会毕竟是个法器,听了这番批评后,立刻认识到自身问题所在,再度忏悔,顶礼百拜,请求六祖原谅其过失。之后,对六祖殷勤侍奉,常随左右。
  “一日,师告众曰:吾有一物,无头无尾,无名无字,无背无面,诸人还识否?”一天,六祖对大众说:“我有个东西,没有头也没有尾,没有名也没有字,没有背面也没有正面,你们认识吗?
  “神会出曰:是诸佛之本源,神会之佛性。”神会站出来回答说:这就是诸佛所以成佛的根本,也是神会本来具足的佛性。这个回答看似正确,其实又贴上了一个标签。
  “师曰:向汝道无名无字,汝便唤作本源佛性。汝向去有把茆盖头,也只成个知解宗徒。”茆,同茅。六祖说:我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,没有名也没有字,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叫做本源佛性,为什么还要贴上这些标签?你这样的知见,即使将来到哪里结个草庵,用把茅草盖在头上遮蔽风雨,看着像个禅者的样子,实际却仍是个停留于知见概念的人。“把茆盖头”的另一层意思,是说神会已被概念困住,障碍了对真理的认识。这也是读书人学佛最容易出现的毛病,把知识层面的认知当做事实层面的认知。禅宗之所以说不立文字,就是让学人超越知识和概念,直接体认事物的本来面目。
  “祖师灭后,会入京洛,大弘曹溪顿教。著《显宗记》,盛行于世(是为荷泽禅师)。”六祖入灭后,神会来到京都洛阳,大力弘扬曹溪六祖的顿教法门。并著有《显宗记》一书,在世间广为盛行,使人们认识到顿教法门及其殊胜,对发展南宗一脉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。当时的人们称之为荷泽禅师。
  师见诸宗难问,咸起恶心,多集座下,愍而谓曰:“学道之人,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。无名可名,名于自性。无二之性,是名实性。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,言下便须自见。”  
  诸人闻说,总皆作礼,请事为师。
  “师见诸宗难问,咸起恶心,多集座下,愍而谓曰:学道之人,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。”六祖看到各宗派不是为了厘清法义进行辩论,而是带着人我是非之心互相问难,并有不少这样的人聚集到座下,就以慈悲心告诫大众说:学道的人,对于一切善念和恶念都要彻底断除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难道是让学人不辨善恶吗?须知,学佛之初固然要分辨善恶,但要证得觉性,就应超越对善恶的执著,正如《金刚经》所说:“以无我、无人、无众生、无寿者修一切善法,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”如果还有善恶之别,就是落在对念头的执著中,是不可能见性的。
  “无名可名,名于自性。无二之性,是名实性。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,言下便须自见。”这个不思善、不思恶的境界,无法以什么名称来命名,只能暂且假称为自性。能够超越善恶二元对立,才是真正的菩提自性。安住于这个自性,可以建立种种方便,建立八万四千法门。对于这一点,关键是你们自己要从当下去体认。
  “诸人闻说,总皆作礼,请事为师。”大众听了六祖的开示,一同向六祖顶礼,请求他作为修行的导师。
  《顿渐品》和《机缘品》的体例接近,都是记载六祖对弟子们的引导和开示。不同在于,《顿渐品》中的三位来自玉泉寺,其中前两位并不是为求法而来,他们能与六祖结缘,只是源于顿渐之争。志诚是被派来听听六祖说什么,志彻(张行昌)是被派来刺杀六祖,神会则是日后推动顿教弘扬的关键人物。但本品的重点不是在说故事,而是从法义上,说明顿教和渐教的不同立足点,以及各自接引的不同根机。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面向不同的目标群体。作为修学者,我们在了解各个法门的同时,也要衡量自身根机,选择修起来最能相应的那个,而不是一味求高求快。法法平等,只有适合自己的,才是对的,才是最好的。